孙美兰:邹佩珠教授从艺75周年纪念

时间:2014年04月03日信息来源:环球时报 【字体:

孙美兰:邹佩珠教授从艺75周年纪念
    “天缘”见证

    1943年,受聘于重庆国立艺专的李可染先生,次年与该校雕塑系临届毕业的高材生邹佩珠女士结婚。邹佩珠,杭州人,1920年农历7月7日生。她的直授老师是著名雕塑家刘开檠、王临乙。结婚仪式朴素庄重——林风眠先生为证婚人,刘开檠先生为介绍人。在恩师关爱下,他俩建立了一个忧乐与共、志回道合、终生不渝、献身艺术事业的小家庭。

    婚前,可染居住的教师宿舍,一个6平方米的小屋,人门一角,忽然发现一枝青翠幼竹,从屋旁竹林连棍伸展而人,新叶拂于小小画案窗前,神话般成了“天缘”见证。可染深爱之,思前人有句“何可一日无此君耶”,于是,灵机一动,自命画室为“有君堂”。此“君”何人?“竹”也,“珠”也,竹珠回音。可染一生,命运忧喜交关时如,会以谐音盟誓,自鉴于心,这成了他情感隐动的独特方式。

    同一年,先生在重庆国立艺专课堂为某生示范,画了一幅《执扇仕女图》,运笔轻松自由,一条条细线游丝,勾画出轻纱罗带。半通明白罗小扇.衬托着松挽的发髻,特别是“画眼”,适当部位留一条“白线”,让水墨渗透恰到好处,自然闪动,美目流盼,可谓“依依脉脉两如何,细似轻纱渺似波”。——想必是沉于爱恋之中的“神来”之笔.成就了一幅韵昧玄妙的逸品。这幅画在可染写意人物中是罕见的。其柔情似水、深渺无垠的情感体验,也许可以看做是继袖画《失乐园》之后又一次心性历程的超越。左下角,钤有一枚长方形朱文小印,以篆书铭刻“有君堂”。此印绝不多见。据查,香港《名家翰墨》“李可染专号”,由“名家款印编辑小组”辑印40枚属可染常用印款,未见“有君堂”。又查《名家翰墨》“李可染鉴定特辑”,由李可染用印研究专家马达先生辑印64枚,同时刊发1940年至1989年,可染山水、人物、牧牛图、书法作品用印次数综合、分类统计表,长方形朱文小印“有君堂”竟属独一无二的一次印款.正是用于40年代“人物”画,想必这就是用于人物画《执扇仕女图》的吧。“有君堂”长方形朱文小印,迄今所知,仅限于40年代钤此印,当是独一无二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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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6年为太阳宫体育馆休息厅作大型浮雕

    “天缘’,佳话

     追溯邹佩珠、李可染相知,曲折有趣。

    战争年代,杭州艺专和北平艺专两校师生,随校南迁到昆明,又迁到重庆。两校合井为重庆国立艺专,校址在盘溪,即沙坪坝隔河对岸。本来就读于杭州艺专的邹佩珠此时就在临时搭建的草房教师专攻雕塑。杭州佳人、个头娇小的邹佩珠,恰好和一位徐州蛄娘、个头挺高的李畹回住一个宿舍上、下铺。李畹低她一届。学油画,两个同龄女孩成了好朋友。听李畹说,她在家乡失守前夕,是跟着二哥辗转到武汉又到重庆。二哥投奔郭沬若主持的三厅,画了不少宣传画,李畹的二哥便是李可染。那时,邹佩珠还未曾见过李可染,但在李畹娓娓描绘下,邹佩珠说:“我心里已经知道可染是什么样的人了。”那一年,“文委会”工作受阻,成员分头谋求新职。踌躇之际,李可染收到重庆国立艺专校长陈之佛给他的聘书,请他担任国画讲师。他报到第一天,从沙坪坝渡河过来,到了盘溪,正在探路,忽然看到—个女生在路边作写生水彩。于是轻声询问:国立艺专怎么走?认不认识李畹?她住哪儿?埋头画水彩的邹佩珠一下明白他是谁了。一位“七夕”出生的人间“织女”,一瞬间遇到了“牛郎”。她久久等来的不是“放牛郎”,而是“画牛郎”——这在当时成了一段有趣的天数佳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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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4年毕业作品

    从此,每天下课.李可染总要路过邹佩珠的教室,邀她和李畹三人一道往饭厅。李畹又常邀邹佩珠,同去二哥那间小屋问艺、谈画、请教,邹佩珠觉得李畹的二哥对书画、诗词、戏曲乃至雕塑都有研究,敬之为学长。当时邹佩珠是学生会主席,她非常活跃,也喜欢京剧。可染不但为她拉胡琴伴奏,还认真教唱。本来她唱《四郎探母》中的公主,可染认为她嗓音嘹亮,音程进得远,点拨她还是改唱老生好。邹佩珠果然一弃青衣,苦练《乌盆记》老生。后来彩排了整本全套《奇冤报》,震惊当时汇聚全国文艺翘楚的渝都。平日里难得一睹其风采的名导演田汉、焦菊隐、名作家老舍,都前来国立艺专给演出以指导。毕业典礼正式公演,连话剧名演虽金山、白杨等也都前来观看,称赞不已。《奇冤报》轰动全校,李可染、邹佩珠终于成了—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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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大林像

    琴瑟悠远

    1944年冬,1944年冬,儿子诞生了,取名小可。邹佩珠巧于理家,还有着超常的配药、护理才能,从她的祖父——一个常探深山的民间药农那里.接触许多神奇疗法和医方,正好为“瘦骨清相”的可染做调理,使他久久拖延的心脏病、失眠症缓解,开始恢复健康。战争年代,以教师的清贫,维持三日之家,十分拮据。可染自传提纲写道:“,同邹佩珠结婚,我们连购置—床新被的钱也没有,因而我在重庆举行了一次画展。”这就是徐悲鸿先生为之热情洋溢“写序”的那次成名之展,得到多方面好评。作家老舍看画后,激动不已,等在展厅门口,他要亲自告诉可染:“在穷苦中,偶尔能看到几幅好画,精神为之一振”。他当面表示,要写篇观后感。果然,第二天一清早见报了———篇精彩之极的画评《看画》。文中激动地说:“幸福得很,这次一入城便赶上了可染兄的画展,岂止几幅,三间大厅都挂满了好画啊!”

    清贫中,儿子小可的出生,给小家庭带来欢乐和忙碌。可染夫妇住在艺专黑墙外农民家后院,生小可时他们安顿在大姐夫冯青仑教授家里,由李可染大姐照料。不久回到后院,小家庭为儿子养了一只奶羊,两只母鸡。小可刚两岁的时候,他会自己天天匍匐进草窝,用胳膊肘撑住小小身体,再倒退出来,待伏在地上、未站立时.一手一个蛋已经抓获了。这对刚刚做母亲的邹佩珠来说,似乎是小家庭生活中最难忘的—个精彩镜头!更重要的是小可从这时起,会画画了。最早一幅画是画蛋。拿笔的小手居然把笔迹两端接上了,接成一个蛋圆形.这更使年轻母亲欣喜无可言状。可染谈论艺术时说过:“妈妈夸儿子,总是有夸张的。夸张,是感情真挚、强烈均表现。”其中容涵着多少亲情、心灵的体验。处在新婚感觉中的李夫人,这时从可染缓慢腼腆的话语里.刚刚明白远在徐州家乡的儿女实情。不像邹佩珠原先所知,前夫人早逝,留下一个小女儿,而是四个孩子。这立即成了她为之忐忑不安的话题。还很年轻的邹佩珠同情可染,也怜惜自己,不禁长声自叹:“我才24岁,已经是五个孩子的妈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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掷铁饼

    邹佩珠是“事业型”女性,她自信、自强,有一种做任何事都非要做好不可的魄力,敢作敢当,是非分明,爱憎分明,提得起,放得下,敢于自立于“半边天”西方谚语说“一个成功的男人背后,总有一双推动摇篮的手”。邹佩珠的双手,可不只是推动摇篮,她有气魄,有才华,有塑造力。她是中央美术学院雕塑系早期任课最多的讲师,在她的感染下,出现一个颇有创造性的女雕塑家群体。20世纪50年代早期,她曾是天安门英雄纪念碑设计者、草创者之一。由她设计的《彭雪枫烈士纪念碑》,在激烈竞争中夺魁。已建成为高4米的大型纪念碑.坐落在安徽省宿县。直到“文革”结束,自命“白发学童”的可染先生决心要登井冈山、九华山.要创作一系列大型山水画,并完成国家重点项目:拍摄《李可染山水画》教学片。至此,邹佩珠女士才不得不放下手中的雕塑刀,集中全力协助李可染发展他的山水画及其传派艺术。这时,她年近六旬,不期然而然,开始了社会活动家的生涯。(文/孙美兰,中央美术学院教授)
(责任编辑:罗 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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